第88章 百万兵马入长安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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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万兵马入长安！

李璘漠然地看着殿中，歌功颂德的文武。</p>

他的视线在殿中逡巡一圈，最后，又一次落回了那个瘫倒在冰冷金砖上的身影。</p>

李隆基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，视线模糊，眼前的一切都晃动着重影。</p>

胸口剧痛，喉头腥甜。</p>

他想撑起身体，手臂却软得一摊烂泥。</p>

他看到了自己胸前那片已经凝固成暗褐色的血迹，那片明黄，如今看来，更是一块巨大的、丑陋的伤疤。</p>

发生了？</p>

记忆的碎片开始拼凑。</p>

那一句句诛心之言，那个高坐龙椅之上的逆子，那些曾经对他卑躬屈膝、如今却冷眼旁观的臣子……</p>

“我不服——！”</p>

一声沙哑、破败的嘶吼从李隆基的喉咙里挤了出来。</p>

他终于看清了。</p>

他，大唐的开元天子，四十二年的九五之尊，此刻，被所有朝臣抛弃，躺在自己曾经主宰的太极殿中央。</p>

而他的臣子们，他亲手提拔的宰相，他一手缔造的文武百官，正小心翼翼地绕着他走，他是肮脏的、会玷污他们官靴的秽物。</p>

他们甚至不敢看他。</p>

每一个人的目光，都或敬畏、或谄媚地投向那至高无上的龙椅。</p>

投向他的儿子，李璘。</p>

“逆子！逆子！！”</p>

李隆基双目赤红，用尽全身力气嘶吼，声音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：“你这个乱臣贼子！弑父篡位！天打雷劈！！”</p>

龙椅之上，李璘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。</p>

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。</p>

他只是轻轻抬了抬手。</p>

一直垂手立于一旁的孔贤立刻心领神会，往前一步，尖着嗓子喊道：“肃静！陛下面前，岂容尔等喧哗！”</p>

这声“尔等”，一记无形的耳光，狠狠抽在李隆基的脸上。</p>

他曾是“朕”，是“天子”，如今，却成了“尔等”。</p>

“你们！”</p>

李隆基的目光转向那些曾经的臣子，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。</p>

“你们这些食君之禄的狗东西！全都瞎了眼吗！看到这个逆贼坐在这里，你们就忘了谁是你们的君父了吗？！”</p>

“张九龄若是活着！姚崇宋璟若是活着！他们会你们这般无耻吗！”</p>

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，点着一个个大臣的名字，唾沫星子飞溅。</p>

被点到名字的官员无不身体一僵，脸色煞白，头垂得更低了。</p>

可无人应答。</p>

整个大殿，死一般的寂静，只有李隆基一个人绝望的怒骂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，听起来分外凄凉。</p>

李璘终于有了动作。</p>

他从龙椅上缓缓站起，明黄的十二章衮服衬得他身姿挺拔，英武不凡。</p>

十二旒冕珠在他眼前轻轻晃动，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，却遮不住那份俯瞰众生的威压。</p>

他一步一步，走下御阶。</p>

每一步，都是踩在李隆基的心上。</p>

百官们屏住了呼吸，连大气都不敢喘。</p>

李璘走到李隆基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</p>

那眼神，平静得没有波澜，就看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。</p>

“父皇，你杀姑母的时候，你一日杀三子的时候，可曾想过，他们之痛？”</p>

他淡淡地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</p>

“朕让你看着。”</p>

“看着这江山，是如何回到正轨。看着朕，是如何将你留下的这个烂摊子，一点点收拾干净。”</p>

“你……”</p>

李隆基气得浑身发抖，一口气没上来，剧烈地咳嗽起来。</p>

“太上皇。”</p>

李璘忽然改了称呼，这两个字却比任何羞辱都来得更加残忍。</p>

“你老了。这个天下，也病了。病入膏肓，非下猛药不可。”</p>

他顿了顿，视线扫过满朝文武。</p>

“朕，就是这剂猛药。”</p>

他的声音不高，却掷地有声，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。</p>

那些原本还心存摇摆的官员，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，心中最后的犹豫也烟消云散。</p>

他们看向李璘的眼神变了。</p>

是啊，这位新君，就是一剂猛药！</p>

他敢公然承认自己是叛军首领，敢在朝堂之上逼宫，敢效仿李世民，敢超越李隆基。</p>

这大唐传统，他做得更好，更绝！</p>

还有是他不敢做的？</p>

跟着这样的君主，或许会时时活在恐惧之中，但也意味着，他们将见证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盛时代。</p>

“陛下圣明！”</p>

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！”</p>

山呼海啸般的颂扬声再次响起，这一次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忠臣。</p>

声音汇聚成巨大的声浪，冲击着太极殿的梁柱，也冲击着李隆基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。</p>

他瘫坐在地上，看着群臣对自己曾经的敌人顶礼膜拜，看着自己的儿子接受着本该属于他的尊荣。</p>

他的怒骂声，被彻底淹没在这震耳欲聋的朝拜声中。</p>

他，彻底成了一个笑话。</p>

一个被时代抛弃的，无人问津的孤寡老人。</p>

李璘不再理会他，转身走回龙椅，重新坐下。</p>

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，欣赏着落入陷阱的猎物做着最后的挣扎。</p>

他要让李隆基亲眼看着，他所珍视的一切，是如何被自己亲手夺走，又是如何被自己踩在脚下。</p>

长安城，承天门。</p>

巍峨的城楼之上，寒风凛冽，吹得城头的“唐”字大旗猎猎作响。</p>

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老者，独自一人，凭栏而立。</p>

他身形消瘦，鬓发斑白，正是梨园子弟的领袖，太常寺协律郎，李龟年。</p>

他不是武将，不懂守城。</p>

但是，李隆基却对他委以重任，统领禁军，镇守玄武门。</p>

何等可笑？</p>

他只是一个乐工，一个见证了开元盛世最璀璨光景的伶人。</p>

他的脚下，是寂静的长安城。</p>

往日里车水马龙的朱雀大街，此刻空无一人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，杀伐兵戈。</p>

他的身后，是辉煌的皇城。</p>

太极殿的方向，隐隐传来山呼万岁的声音，那声音，一把钝刀，一下下割着他的心。</p>

他知道，一切都结束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