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2章 红烛高烧，帐暖如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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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烛高烧，帐暖如春

“你还想见见她吗？”</p>

轰的一声。</p>

李瑁脑子里那道用政务和理智筑起的高墙，瞬间崩塌。</p>

他整个人都僵住了。</p>

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，十六哥平静的脸，殿顶繁复的藻井，空中飞舞的尘埃，一切都变得缓慢而不真切。</p>

唯有那句话，每一个字都化作烧红的烙铁，在他的心上反复滚烫。</p>

见她？</p>

见谁？</p>

那个名字就在嘴边，他却说不出口。</p>

他想到了恨。</p>

想到华清宫的歌舞升平，想到自己被整个天下嘲笑的那些日夜。</p>

可恨意之下，一些被他死死压住的画面，却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。</p>

那不是在王府，不是在宫闱。</p>

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，咸宜姑姑的别业里。</p>

桃花开得正好，满园的粉色云霞。</p>

他那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，第一次见到杨玉环。</p>

杨玉环在赏花。</p>

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罗裙，站在一株桃树下，仰头看着纷飞的落英。</p>

有花瓣落在她的发髻上，她浑然不觉，只是痴痴地笑着。</p>

那笑容，比春光还要明媚，比花瓣还要娇嫩。</p>

花儿被美貌的容颜羞得凋零。</p>

杨玉环，羞花之貌。</p>

他看呆了。</p>

心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，跳得又快又乱。</p>

她回过头，正对上他直勾勾的目光。</p>

她没有寻常女儿家的羞怯，反而大方地冲他一笑，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。</p>

“你就是李清啊？”</p>

她的声音像黄鹂鸟一样清脆，带着娇憨的嗔意。</p>

“你就是李清啊？”</p>

她的声音，一把小钩子，轻轻挠着他的心尖。</p>

那时他还叫李清，一个无忧无虑的王爷，以为眼前的桃花和眼前的她，就是他的一生一世。</p>

李瑁猛地回神，大殿里的檀香气味呛得他一阵眩晕。</p>

他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回味那个午后，那个早已被父皇的权力和欲望碾碎的春天。</p>

李璘一直看着他，眼神平静无波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。</p>

他没有催促，也没有追问，只是耐心地等着，在欣赏一件正在龟裂的瓷器，聆听那细微而清脆的碎裂声。</p>

终于，李瑁动了动僵硬的嘴唇，发出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。</p>

“臣……遵旨。”</p>

这两个字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</p>

他不敢抬头，不敢去看李璘的眼睛，他怕看到那里面藏着的怜悯，或是更伤人的，看透一切的了然。</p>

“很好。”</p>

李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，他站起身，龙袍的下摆扫过光洁如镜的金砖，“随朕来。”</p>

李瑁像个被抽去魂魄的木偶，机械地跟在李璘身后。</p>

走出太极殿，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，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。</p>

宫道漫长，两旁的宫墙高耸，将天空切割成狭长的一条。</p>

每一步，都踩在自己的心上。</p>

他曾经无数次走过这条路，去见她。</p>

那时候，他是寿王，她是他的王妃。</p>

他会带着她喜欢吃的荔枝，或是从西市淘来的新奇玩意儿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