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9章 母仪天下，皇后大位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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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仪天下，皇后大位！

车驾辚辚，碾过宫城清冷的石板路。</p>

将酒楼的喧嚣与李白的落寞一并抛在身后。</p>

夜风灌入车窗，带着长安初秋的凉意，吹得李璘酒意稍醒，头脑却愈发沉重。</p>

与李白那一番推心置腹。</p>

“你想当官，你写出治国之道出来……”</p>

他喃喃自语，话语被风吹散。</p>

这话说得何其决绝，何其伤人。</p>

可他又能如何？</p>

他亲手斩断了这份情谊，就像园丁修剪掉一枝过于疯长的旁枝，只为了整棵树能笔直向上，长成他想要的样子。</p>

君王，本就是孤家寡人。</p>

车驾在寝宫外停稳，内侍掀开帘子，恭敬地候在一旁。</p>

李璘踩着脚凳下车，宫灯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，孤寂而沉默。</p>

他挥退了随行的内侍，独自一人推开寝宫沉重的殿门。</p>

殿内没有像往常一样只留一盏昏黄的壁灯，而是烛火通明，暖意融融。</p>
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他从未闻过的香气，不是宫中惯用的龙涎香或沉水香，而是一种清甜的、带着水汽的芬芳，雨后江南的栀子花混着淡淡的桂花香。</p>

他的目光扫过，落在了殿中央。</p>

那里，立着一个身影。</p>

那是个女子，身着一袭烟霞色的罗裙，裙摆曳地，如一朵静静绽放的睡莲。</p>

她身形纤细，腰肢不盈一握，风一吹就要倒下，却又透着一股子江南水乡独有的柔韧。</p>

乌黑的长发松松挽成一个堕马髻，斜插一根碧玉簪，几缕发丝垂在雪白的颈侧，更添几分慵懒的媚态。</p>

听到开门声，女子缓缓转过身来。</p>

一张素净的瓜子脸，眉如远山含黛，眼似秋水横波。</p>

她的五官并不算多么惊艳夺目，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与韵味，像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画，多一笔则俗，少一笔则寡。</p>

她没有立刻行礼，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静静看着李璘，眼神里没有寻常宫女的畏惧，也没有刻意的谄媚，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与探寻，在看一件稀世的珍宝。</p>

李璘的脚步顿住了。</p>

他几乎立刻就猜到了，这是金仙姑姑的手笔。</p>

也只有姑姑，会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，帝王之路，除了铁血与权谋，也需要一点温柔的点缀。</p>

女子见他驻足，这才盈盈拜倒，声音软糯，带着吴侬软语特有的腔调：“奴婢，参见陛下。”</p>

她的声音像黄鹂出谷，清脆又婉转，每一个字都含在舌尖，滚了一圈才吐出来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。</p>

“起来吧。”</p>

李璘的声音有些沙哑。</p>

他走到主位坐下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。</p>

与李白对峙耗费的心神，此刻如潮水般涌了上来。</p>

那女子站起身，没有再说话。</p>

她只是莲步轻移，走到角落的案几旁，那里早已备好了一架古琴。</p>

她素手拨弦，试了试音。</p>

“铮——”一声清越的琴音响起，如珠落玉盘，瞬间驱散了殿内的沉闷。</p>

李璘抬眼看去，只见她十指纤纤，在琴弦上灵活地跳跃，时而轻拢慢捻，时而急拨快挑。</p>

那琴声起初如小桥流水，潺潺而动，温婉缠绵，将人带到了烟雨朦胧的江南。</p>

画舫、垂柳、石桥、乌篷船……</p>

一幕幕景象在李璘脑海中浮现。</p>

紧接着，琴声一转，变得轻快活泼起来，少女在荷塘中采莲，嬉笑声、歌唱声、水波荡漾声，交织成一曲江南的夏日欢歌。</p>

女子启唇，随着琴声低声吟唱起来。</p>

“……风乍起，吹皱一池春水。闲引鸳鸯香径里，手挼红杏蕊……”</p>

她的嗓音干净清透，没有一丝杂质，曲调婉转悠扬，带着江南小调特有的慵懒与妩媚。</p>

那歌声不在刻意表演，更情到深处的自然流露，每一个转音，每一个顿挫，都恰到好处地搔刮着人的心尖。</p>

李璘靠在软榻上，闭上了眼睛。</p>

他紧绷的神经，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。</p>

那充斥着算计、猜忌与杀伐的脑子，终于得到片刻的安宁。</p>

他不再是那个步步为营的帝王，也不是那个挥刀斩断情谊的冷酷君主，只是一个听客，一个被这吴侬软语和江南小调彻底俘虏的男人。</p>

一曲终了，余音绕梁。</p>

殿内重归寂静，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“哔剥”声。</p>

李璘缓缓睁开眼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，不见了之前的疲惫与晦暗，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欣赏。</p>
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</p>

他问。</p>

女子抱着琴，再次敛衽一礼，声线依旧柔媚入骨：“回陛下，奴婢苏绾。”</p>

“苏绾……”</p>

李璘念着这个名字，舌尖似乎也尝到了一丝甜意，“好名字。”</p>

他朝她招了招手。</p>

苏绾放下古琴，款步走到他面前。</p>

离得近了，他才看清她肌肤胜雪，吹弹可破，身上那股清甜的香气也愈发浓郁。</p>

李璘握住她微凉的手，那手柔若无骨，触感细腻得像上好的丝绸。</p>

“姑姑倒是费心了。”</p>

他轻笑一声，也不知是在对谁说。</p>

他将她拉入怀中，苏绾顺从地靠在他胸膛，身体微微有些僵硬，但很快就放松下来。</p>

“怕朕？”</p>

李璘低头，在她耳边轻语。</p>

温热的气息喷在苏绾敏感的耳廓上，她浑身一颤，脸颊瞬间染上两抹绯红，煞是好看。</p>

“……不怕。”</p>

她的声音细若蚊蚋，却透着一股倔强。</p>

李璘笑了。</p>

今夜，他不想再思考什么江山社稷，也不想再权衡什么利弊得失。</p>

他只想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柔乡里，任由自己被这来自江南的水，彻底淹没。</p>

兴庆宫，金仙公主的观星台内，香炉里升腾着袅袅的安神香。</p>

夜风清凉，吹动着她宽大的星月道袍。</p>

一名贴身侍女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，附耳低语了几句。</p>

金仙公主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，终于浮现出一丝松弛。</p>

她挥了挥手，侍女躬身退下。</p>

皇帝歇下了，还留了新选的秀女侍寝。</p>

这对于心系江山社稷的公主而言，是件好事。</p>

她这个侄儿，自从坐上那张龙椅，就绷得太紧了，像一柄时刻准备出鞘的利剑，寒气逼人，却也易碎。</p>

如今，他终于肯分出些许心神在风月之事上，说明他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，而非一尊冷冰冰的权力神像。</p>

然而，这松弛只持续了片刻。</p>

金仙公主的目光越过宫殿的重重飞檐，望向了东宫的方向，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深沉。</p>

一个江南来的秀女，不过是权宜之计，是暂时的慰藉。</p>

那东宫里的太子妃，才是真正悬在她心头的一根刺。</p>

她太了解李璘，也太清楚张良娣。</p>

那两人之间，隔着君臣叔嫂的伦理，却藏着少年时朦胧不清的情愫。</p>

李璘对这位皇嫂的依赖与痴迷，她不是没有察觉。</p>

这种不该存在的情感，是皇室最大的丑闻，也是政局最不稳定的根源。</p>

“必须尽快了。”</p>

金仙公主对着满天星斗，轻声自语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，“册立皇后，家世清白，足以母仪天下。如此，才能彻底断了某些人的念想。”</p>

她不能允许任何可能动摇李唐根基的隐患存在，哪怕那隐患源自她最疼爱的侄儿。……</p>

与此同时，东宫。</p>

夜色下的太子府邸，比兴庆宫要沉寂许多，甚至带着几分萧索的死气。</p>

殿内的灯火不算明亮，映照着一张张麻木而谨慎的脸。</p>

太子妃张良娣正端坐在榻上，手里拿着一卷书，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。</p>

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，她的心腹侍女快步走进来，垂首禀报。</p>

声音压得极低，却字字清晰，像一根根冰冷的针，扎进张良娣的耳朵里。</p>

“……陛下今夜，留了长乐坊新选入宫的苏氏女官在甘露殿侍寝。”</p>

张良娣执书的手，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些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</p>

书卷的边角，被她捏出了深深的褶皱。</p>

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端庄持重的表情，听到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宫中琐事。</p>

“知道了，退下吧。”</p>

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。</p>

侍女退下后，殿内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。</p>

张良娣缓缓将书卷合上，放在一旁。</p>

她抬起眼，看向坐在不远处、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茶碗的丈夫，太子李亨。</p>

她的心里，像被谁挖走了一块。</p>

那不是嫉妒，而是一种更深沉、更无望的失落。</p>

就好像一件自己珍藏多年、以为永远属于自己的宝物，突然有一天，被告知它从来就不曾真正属于过你，如今，它更是有了新的主人。</p>

那个江南女子，苏绾……</p>

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会是怎样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。</p>

吴侬软语，身段婀娜，像一泓春水，能轻易融化掉男人所有的坚硬和疲惫。</p>

而她呢？</p>

她比李璘大几岁，从他还是个莽撞少年时，就一直照顾他，提点他。</p>

她见过他最狼狈的模样，也分享过他最初的野心。</p>

那些藏在叔嫂名分下的眼神交流，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，曾是她在这座冰冷宫墙内唯一的慰藉。</p>

她以为，她是不一样的。</p>

可原来，终究还是敌不过年轻鲜活的身体，敌不过那一声柔媚入骨的“陛下”。</p>

“阿妃，”</p>

李亨那带着几分怯懦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，“这么晚了，还不歇息么？”</p>

张良娣将目光从丈夫那张写满焦虑与不安的脸上移开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怜悯。</p>

这就是她的夫君，大唐的太子。</p>

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握的懦夫，一个只能依附于她、甚至需要她来保护的男人。</p>

她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，重新换上温婉的笑容。</p>

“这就歇了。殿下先去吧，我再看会儿书。”</p>

李亨“哦”了一声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忍不住问道：“宫里…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？”</p>

张良娣的心猛地一沉。</p>

她抬眸，静静地看着李亨。</p>

他的眼神躲闪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</p>

“没什么大事。”</p>

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描淡写，“陛下身边添了新人侍奉，这是好事。开枝散叶，国祚才能绵长。殿下，你说对么？”</p>

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，完全符合一个太子妃该有的得体与大度。</p>

李亨讷讷地点了点头，“对……对，陛下他……是该如此。”</p>

张良娣不再看他，重新拿起那本已经起了褶皱的书卷，目光落在上面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</p>

满脑子，都是那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少年，如今已是九五之尊的男人，将另一个女子拥入怀中的情景。</p>

那本该属于她的温柔，那她肖想了半生的怀抱，如今，正包裹着另一个女人的芬芳。</p>

一滴冰凉的液体，毫无预兆地砸在书页上，迅速晕开一小片墨迹。</p>